那时连亲戚也少有上门,华志芸成了徐浩明唯一的慰藉,唯一能说说知心话的人。徐浩明一见华志芸就会高兴,才觉着有了一线生机,生气勃勃。见不到就垂头丧气。徐浩明遵照华志芸的嘱咐,闲下来就学习,他特别喜欢读小说,家中父亲的藏书读完了就去买书,华志芸也受到感染,也跟着读起小说,常到徐浩明家去借书还书,读后把不识的字及不懂意思的词语摘录下来,积多了就抽空上徐浩明家请教,渐渐地华志芸也成了读书迷,徐浩明常去买书,满足自己与华志芸的需要,碰在一起时俩人有了讲不尽的话,讨论不完的话题,越发走得近,俩人在小说的海洋中遨游,苦中有乐有了一个俩人小天地,友谊一步步升温。
岁月如流水,不知不觉徐浩明已二十一岁,磨难及体力重担,使他练就了一身强壮、剽悍勇猛,力大无穷,他站如松、坐如桩、行如风、吃苦耐劳、性情温和……华志芸也已十九岁,出落得像一朵花似的。一天晚上,徐浩明吃完晚饭后就把碗筷一搁,站起来欲进自己房间去读书,只听得父亲喊:“浩明,你别走。”
徐浩明忙问:“爸,什么事啊?”父亲说:“咱们谈谈心。”
徐浩明只得坐下。父亲与徐浩明促膝谈心说着知疼知热的话——
“儿啊,睁眼看,强憎从他爷爷起就与咱家有仇,如今已经三代有仇,咱们这个大队,有强憎这个不学无术,好吃懒做的人挡着,用我的污点来压制你,让你抬不起头,父母把你毁了,害得你不但没有出息,更重要的是你也一样难娶妻生子……”
一触到伤心事,大小伙子犹如一个弱女子,徐浩明泪雨滂沱。父母也齐落泪。好一会后父亲提醒:“儿啊,你还有一线希望。”徐浩明眼睛一闪情不自禁问:“希望在哪儿?”
父亲直言不讳指点:“你与志芸青梅竹马,亲如兄妹,如今还处得好,她天生丽质,温顺柔和,吃苦耐劳,辛勤劳动,诚实守信,遵纪守法,艰苦奋斗,聪明伶俐,她走到哪儿就把欢乐带到哪儿,她就是仙女就是颜如玉,你如果得到了她,就是在人生的战役中打了一个大漂亮仗,政治上受到了强憎及其同伙的歧视冷落,可与她在一起就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温暖及欢乐,这是一个关于你人生的大战役,你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,不择手段,全力以赴,勇敢地去打胜这一仗。”
徐浩明心也动了,坦白地对父亲讲:“志芸确实好,这几年是她给了我温暖快乐,生活的勇气,还救了我的命,还一次又一次救我出患难之中,她是我的恩人,知心知意,红颜知己,我们是友谊、友情、友爱、好朋友好兄妹,可她家是贫农,咱家有污点,我只能敬而远之,奉若神明,决不能打歪念头,决不能起贼心长贼胆,打她的主意,贻害她终生……”
父亲继续开导:“她已经接受了你的帮助,说明她已默忍……”
徐浩明怒不可遏接上:“帮助她这是我们的友情,如果以此要挟,用小恩小惠击中她动歪脑筋,这叫新动向,强憎会把你作为教唆犯斗个半死。”
父亲哈哈笑说:“歪打正着,我在所不惜。”
徐浩明说:“咱家是低处,我不能拖她往低处走,反正我不会干这种缺德事。”父亲推心置腹说:“墙外损失墙内补,她到了咱家就是咱家的皇,我与你母
亲只有四十多岁,咱们三人围着她一人转,服侍她,让她吃好穿好,队里收工后就不要她做事,把她奉若神明视为掌上明珠,咱们只要诚心诚意待她好,就问心无愧,就对得过去她,再说咱家的住房在村中居首,她失去了政治地位却换来了优越的物质生活也不吃亏。”
母亲也循循开导:“志芸这样的好姑娘,二年后追求她的人一定会踏破门槛,到那时就轮不到你了,机不可失,时不再来,早与她谈恋爱先声夺人造声势,逼其他人放弃这是上策。”
徐浩明皱眉苦脸,脑中如沸腾的水,平心而论,他是多么喜欢志芸啊,他十二岁就在心中发誓,好好学习上大学,长大了找个好工作娶华志芸回家,给她幸福,非她不娶,可特殊时期后希望落空,如今已与她隔着一条鸿沟一座山,要想堂堂正正与她谈恋爱,追求她向她求婚,已是不可能,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异想天开。这几年为的就是要失去她而越想越苦暗暗落泪。这是我心中的秘密,我的隐私。父母亲的话传出去是罪上加罪,却是因家制宜,因人制宜,实实在在,字字入心中,无可辩驳,可这事实在不道德不体面,可不这样岂能得到她?这样的好姑娘绝不能放弃。左右为难,徐浩明扑在父亲怀中哭了。三个人又一起哭。
过了几天午饭后,徐浩明正在看书,华志芸来还书借书了。有了与父亲的对话,徐浩明没做贼心却虚,心怀鬼胎,两人自然而然亲如兄妹的常态消失殆尽,感到局促不安,脸红到了耳根,胸中如万马奔腾。华志芸落落大方翻着书,徐浩明一眼不眨打量她——侉容修态,越看越喜爱。一个怪音在耳旁响,送上门的恋爱不谈是傻子。华志芸已挑好一本书后走向他,亭亭玉立,顾盼神飞……徐浩明蠢蠢欲动,正想去接近她表明心迹,只见华志芸已习惯在长椅上他身旁坐了下来,挨得那么近,徐浩明鼓足勇气继续挨近她,他听到了她的鼻息声,闻到了她一股少女醉人的芳香。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响,近水楼台先得月,大胆、大胆,抢在别人前面与她牵手恋爱造声势。徐浩明一鼓作气,大胆地把一只手搭在了华志芸的肩膀上,她没有动弹,只是斜着瞄了徐浩明一眼,徐浩明得寸进尺,步步紧逼,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……华志芸如被蝎子蜇了,一个激灵,徐浩明突地缩了手。
另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在他耳旁叫,一朵鲜花正含苞欲放,怎能被人触碰?怎能蔫在我的魔掌下?这是伤天害理啊!犹如让他去杀人一样,徐浩明浑身颤抖,再也不敢牵手……他心中在呼喊,老天啊,你真会捉弄人,假如我家是贫农,她父亲是污派,我有出息大有作为,我会赚钱,我的地位比她高,我家能作为她的避风港,给她遮风挡雨,保护她,这多好啊,我会大声呼喊,我爱你!我爱你!我会牵着她的手在众人面前亮相,光明正大恋爱。可阴差阳错,我没出息,给不了你温暖和幸福,我只能把爱埋在心中,绝不能有非分之想。徐浩明手下留情,牵手恋爱之火熄灭。
可万万想不到被群众量出了他俩相爱的尺寸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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