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从晋昌坊离开,沿着笔直的道路朝北行去。
还未到崇仁坊,驾车的车夫却在岔路口先勒停了马儿。
“娘子,前面有别家的郎君行过,看样子,应当是定远侯府的郎君。夫人让咱们停一停,莫要与他们遇上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月芙不觉意外,嫁给杜燕则后,她也听说过一些京中权贵之家的传闻,尤其定远侯崔家,因与杜燕则的长嫂崔氏算是远房亲戚,自然知道。
倒是月蓉,因沈家与崔家素无往来,秦夫人平日又不大说起这些,反而有些好奇地问:“定远侯?是那个与东宫结了亲的定远侯吗?母亲为何说不要与他们遇上?”
说起来,定远侯一门,爵位虽比不上沈家的国公之名,却是实打实的实权派。
老定远侯崔汲,官至同中书门下三品,位列群相之一,只是如今因年迈力衰,已退而致仕。其女崔桐玉,是如今的东宫太子妃,将来太子御极,崔家便是外戚之首。
崔汲的独子崔贺樟,还未到而立的年纪,已经是正五品的太子勋卫郎将,是太子近臣,将来前途无量。
这些,是人人都知道的。
只是,崔贺樟此人,却着实是个纨绔子弟。
月芙本不想多说,但想到妹妹将来若顺利嫁给赵恒,必然少不了同崔家人打交道,也应当知晓些,于是便仔细斟酌着词句,同她说一说。
“崔家这位郎君,因是太子的妻弟,平日行事有些张扬,纵情声色,尤爱年轻貌美的女郎……”
“哦,阿姊是说,崔大郎是个风流的纨绔子。”月蓉点点头,总结了道。
“咱们私下说说,在外人面前,可绝不能这样说,在外面若遇到崔大郎,更要离得远一些。”月芙严肃地说,“若只是风流便罢了,横竖他夫人侯氏出身将门,为人强势,不许他往府中带人的。他除了拈花惹草,还、还以折磨人为乐……听说,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娘子,闹出人命来,也不是没有……”
侯氏是名将之后,崔贺樟不敢动她,便把浑身的精力都发泄在外面的娘子身上,去岁,还曾弄死过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娘子,后来,还是借着太子的面子,才将事情压下来。
月蓉吓了一跳,赶紧点点头,连掀开车帘看一眼的兴致也没了,乖乖坐在车里,等着路口的崔大郎先行。
……
赵恒抵达东宫的时候,已是近半个时辰之后。
太子离京近一个月,如今刚刚归来,东宫的门庭十分热闹,有不少朝臣前来拜见。
引着赵恒往承恩殿去的内侍陪笑道:“殿下来得正是时候,前面王大相公才离开,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空了。咸宜公主也刚刚到了,一会儿,崔郎将也要来。”
赵恒微微皱了皱眉,点点头,没说话。
将他们都叫来了,看来夜里是要开宴。
果然,才过了光天殿,便隐约听见前方传来阵阵靡靡的乐声。
待走近了,还能看见金碧辉煌的殿阁中,数十名美艳的胡姬穿着华丽的裙衫,戴着耀目的饰物,踏着乐声起舞,细软如柳的腰肢裸露着,扭动出大胆的幅度。
正中宽阔的榻上,坐着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,一身华服,气宇轩昂,眉目轮廓间,与赵恒有几分相似,只是身材更加瘦削,肤色更加白皙,眼裂也更加狭长,眼尾微微下垂,目光看过来时,令人忍不住发冷。
正是太子赵怀悯。
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华服女人,是太子妃崔桐玉。
下首的座位上,则坐着咸宜公主赵襄儿。
三人正饮酒作乐,不知底下陪侍的一名伶人说了什么,引得他们敞怀大笑,歪倒在榻上,赵襄儿手里举着的酒杯都倾倒了,衣裙上洒了一大片酒液。
殿内充斥的脂粉味与酒肉味令才进来的赵恒忍不住又皱了皱眉。
“殿下,八王来了。”
引赵恒进来的内侍躬身冲三人通报,可是殿里人多声杂,一时无人注意。
是崔桐玉先发现了胡姬们后面的人,转头朝赵怀悯说了句什么,赵怀悯才侧过身看了看。
“八郎,你来了。”他苍白的脸上,笑意淡了些,挥手让弟弟走到近前,“许久不见,你一切可好?”
赵恒先是恭恭敬敬地冲三人行了礼,才肃着脸回答:“蒙阿兄关心,我一切都好。今日听说阿兄已经归来,特意前来拜见。”
赵怀悯淡笑着示意他不必多礼:“你有心了。”
“八郎,你来得正好,阿兄夜里设了宴,等稍晚些,还有几人要来,你也留下一起吧。”赵襄儿一边支着腮,靠在隐囊上,一边将金樽搁回食案上。
崔桐玉赶紧令侍女再设一张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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